01
今年年初,儿子陈光外地出差不幸遭遇车祸,死了。
儿子刚走没几天,我的丈夫陈海涛突然倒下,送去医院,被医生查出肝癌晚期。他在医院住了段时间,就主动放弃治疗回家歇着,没几日也跟随着儿子去见了阎罗王。
父子二人走了之后,家里就剩下我与儿媳妇——许海棠,以及刚上幼儿园的小孙女——豆豆。
处理完丈夫的丧事,海棠就跑来跟我说。
“妈,我想带豆豆回城里,跟我爸妈一块生活。”
我一听,心中的悲痛再也无法忍受,眼泪如豆子似的一滴滴砸落下来,还哭出了声音,泪眼汪汪地凝视着她。
“海棠,我就你和豆豆两个亲人了,你们都走了,留我一个老太婆在乡下,这日子可怎么过啊?”
“妈,你先别激动,你先听我说。”
许海棠推开我的手,拿过纸巾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。
她的眼圈也红了,模样也比先前的瘦削了好几分,脸色苍白憔悴,一点血色都见不着。
她帮我擦干眼泪之后,把纸巾扔到边上的垃圾桶里,视线缓缓地落到了坐在地上毯子玩耍的豆豆,一时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,只是不停地抬手抹着眼泪。
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,以示安慰,柔声地劝告她。
“好了,我不哭了,你也别跟着伤心,咱们都要好好的,快快乐乐的。不然的话,他们在泉下有知,会替我们…….”
“伤心”二字,我难过得再也说不出来。
“妈。”
海棠扑在我的怀里,与我抱头放声痛哭起来,把地上玩耍的孩子都给惊着了。豆豆“哇”一声地哭着跑过来,跟我们抱在一团。
我们三人哭了好一会儿,孩子在我们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。我与海棠哭够了,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,继续方才的话题。
“妈,我还是决定带豆豆回城里,跟我爸妈一块生活。”
许海棠依旧坚持她的想法,脸色很认真地看着我,向我解释。
“妈,我父母那儿只有我与妹妹两个女儿。今年我妹妹上大学去了,家里就他们两个老人了。前几年,我跟着陈光回来,想在乡下搞养殖产业,以及其他的。”
“但是这生意做了好几年了,不但没做成功,我们还把外头挣的那些钱全部亏进去了,还欠了不少的外债。而且,陈光还把命都给搭进去了。”
“那些生意我一个人女人也搞不过来,就只能把它们转让出去了,加上陈光的意外保险金,正好够赔给那些债主。”
说到这儿,许海棠顿了顿,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几下,帮我理了理凌乱的发丝,方才继续道:
“妈,你今年才五十来岁,还很年轻呢。我之前听陈光说,隔壁郑叔多年不娶妻,就是因为喜欢你。现在家公与陈光走了,你可以坦然地去考虑一下郑叔的,我绝对大力支持你。”
“啊?”
我瞪着眼睛看着许海棠,瞅着她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,我知道她并没有在胡说,也没要跟我开玩笑耍我的意思。
她这是蓄谋已久啊!
我沉着脸,直呼她的大名。
“许海棠,我丈夫尸骨未寒,你就要我改嫁,你到底有何居心?”
“妈,你别不识好心人啊。”
看我生气,许海棠也恼了。
她直接翻脸不认,直接把我的手甩开,还很嫌弃地拍了拍手,生怕我脏了她的手似的。
她冷声告诉我。
“妈,你可要搞搞清楚的。我不是你的亲闺女,我只是你的儿媳妇,不过恐怕很快我就变成了你的前儿媳妇了。所以呢,我并没有要赡养你的义务。”
我拧紧了眉头,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,看到她唇角扬起的脚下的微笑,一股不详的预感悄悄地从我心底里滋生出来。
“许海棠,你找着下家了?要改嫁?”
“是的,妈。”
许海棠直言不讳,不再对我有任何的遮掩,十分坦白地告诉我。
“我与陈光有个大学同学,他叫向北,是我们两人的好朋友。现在向北在我父母那一座上班挣钱。陈光去世没几天,他就给我打电话向我表白。他说只要我点头,答应让他来接我回去城里与他一起生活,他立马开着他那一辆宝马车来接我。”
提到那个姓向男人的那些甜言蜜语,许海航的芳心暗动,眼睛里绽放着绚烂的亮光。对于她的未来与婚姻,她是充满了期待与向往的。
她端起桌上的茶杯,轻轻地抿了几口茶,继续笑眯眯地告诉我。
“妈,向北说了,如果我愿意跟他,他会把豆豆当作亲生女儿来照顾的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我静静地看着她,看她决心要离去,我能有什么资格挽留她呢?
她只是我的儿媳妇,不是我的亲闺女,没有赡养我的义务。我是个明事理的女人,拿道德出来绑架别人,是个可耻的事情。
所以,我什么都做不了,唯一能做的,就是成全她。
“唉!”
我长叹一气,朝她摆了摆手。
“既然你找好出路了,那就走吧。我留不住你们,也没这个权力去留你们。”
“妈。”
许海棠放下手里的茶杯,见我答应让她离开,她的脸色又转变了,冲我笑道:
“妈,今儿我擅自主张跑到隔壁去问郑叔了。他当口承诺我的,如果你愿意跟他,他会在我和豆豆离开之后,会悉心照顾你的,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。”
“呵呵。”我冷笑起来。
听着她的安排与劝解,我半点感动都没有,反而觉得后背一阵发冷,心里觉得有些恐惧。
如果人的爱情跟着自己的私欲而变得这般随意、泛滥的话,那爱情还有什么唯美可言呢?
许海棠可以在自己的丈夫尸骨未寒的时候,为了能苟且偷生,转眼投送到别的男人怀抱中去。
可是我与我的丈夫走过了风风雨雨几十年,我对他的爱至死不渝,曾经与他许诺。
“老公,这辈子除了你,我谁也不爱。”
对,除了他我就无法、也无能力再去爱上别人了。
就算是以后一个人孤独终老,饱受风霜,无法抵抗饥饿与贫穷,我都不会违背对丈夫的誓言,不会再去牵其他男人的手。
余下的时光,我要好好地在家里守着丈夫与儿子的灵,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。
许海棠看拗不过我,便生气地将心底话掏出来了。
“妈,你真是好歹不分啊。我这么给你安排,你却冷笑嘲讽我。若不是我怕你以后老了,干不动活了会跑来找我和豆豆的麻烦,我才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呢,替你张罗再改嫁的事情呢。”
我对她无语,挥手赶她。
“明儿等天色一亮,你就带着孩子走吧,不必在这儿待着这般为难。”
我还向她保证。
“以后等我老了,走不动了,也绝对不会去麻烦你的。就算我去大街乞讨为生,也不会上你们家门口讨一口饭菜吃。”
许海棠听着顿时就满意了,赶紧拿电话给那个姓向的男人打电话过去,告诉他。
“向北,我把老太太甩掉了,跟她谈好了要回去城里找你的事情。嗯,你放心好了,以后她不会前来找我们麻烦的。”
听着,我唇角露出了一丝苦涩,又凄凉的笑。
人心啊,在困难面前拿镜子照一照,就知道是人还是鬼了……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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